好在顧碧也就是一剎那間感到了不知所措，很快便找回了屬於自己的冷靜與理智，她接受著眾人矚目，也不管大家會怎樣驚奇莫老板的突發奇想抽問了。

顧碧在這麽緊迫的時間裏，竟然還有時間去猜測，或許會有不少人認為，她是哪裏招惹了總經理，才會招來如此殺身之禍……

“從目前已有證據來看，我們的優勢有以下幾點，分別是合同章程規定第……”

很快，顧碧頂著巨大壓力開口，清冽聲線一如既往，平穩將目前莫氏集團所有能夠保證占優的點羅列之後，她的情緒實際上也恢覆了正常水平。

好在往日裏已有不少可以與莫肅接觸的經驗，若是出其不意來這麽一次，她肯定會認為自己要失態。

還好……

顧碧在心裏慶幸，然後笑一笑說：“目前就是這樣了，各位還有沒有需要補充的？”

自然沒有了，她就是禮貌性問問，順便為自己的回答收尾。

莫肅的反應也一如既往分外冷淡：“嗯。”

這個嗯字，非常的有靈性。

充斥著讓人摸不透猜不著的深沈，有幾個人又能從他這麽無波無瀾的一個字回答裏，探尋到自己所想要知道的信息呢？

總之，顧碧是不能的。

她只能低頭抿了抿唇，然後和眾人一般安靜等候發落，至於接下來莫總經理到底還要說什麽，滿意或是不滿意，顧碧也只能抱著無所畏懼的心態，反正……她也已經盡力了，剩下許多事情都不是她能夠控制，她心態也好得很。

正在氣氛莫名更緊張時，辦公室外面忽然傳來奔跑聲，接著便有人在問：“顧小姐在嗎，您的外賣到了。”

顧碧一懵，她沒記得自己點外賣了啊？

在老板來巡視之際，竟然要去拿外賣……這種事情也是有些讓人無奈。

顧碧非常確定，諸位同事看著自己的眼神，好像比之前更加令人同情了一點。

罷了，倒黴就倒黴吧。

顧碧在心裏嘆氣，然後走了出去，對送外賣的小哥說：“我在這裏。”

“您就是顧小姐哇，這點的東西還不少哈？我們兩個人才能送過來，這是您公司的宵夜福利吧，你們公司福利可真好！”

顧碧：“？？？”

她快速思考著這是什麽情況，正想回答，就聽另外一個外賣小哥說：“可這名字不是寫的衡先生？”

“點餐的人是衡先生嘛，這不備註了收貨人是顧小姐……”

顧碧聽到這個衡先生，就差不多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因為厲大小姐的各種外賣app都取的這個姓，而如果問全稱，則是——衡山派掌門人。

鬼知道厲大小姐為什麽要取這麽一個名字，總歸顧碧現在是從懵逼狀態出來了。

既然知道是顧碧為她點的，弄這麽多出來，肯定是要替她請大家吃宵夜，顧碧暫時只能把這事兒放在心裏，對眾人說：“大家要不然先休息一下吧，你們晚上都沒怎麽吃東西。”

還好部門老大也反應的快，立即接過話頭，沒讓顧碧自己尷尬。

大家也確實餓了許久，這會兒見到食物，頓時都忘記了莫總經理和一眾高層還在這裏。

“那就謝謝顧律的宵夜啦！”

“哇，這是金宜軒的哇，顧律大手筆，破費了破費了！”

“謝謝顧律師，我們就不客氣了……”

部門老大悄悄對顧碧豎了個大拇指，一本正經問各位高層們是否一起用餐，又順便再為整個部門的員工勤勞邀功，以及賣了個慘。

高層們自然也不會因此有什麽意見，他們便打算先去會議室，等眾人解決完宵夜之後再繼續準備。

今晚這仗註定了會持續很久，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對方肯定要想盡辦法拖延，利用時間差來消弭他們的士氣，所以現在能夠補充能量，自然是最好的。

原本部門老大也準備問大家吃點什麽，拿給突然到來的莫總經理給打岔，都忘記了。

莫肅沒有說話，一直低頭發信息，手機倒映在他臉上的光神秘莫測，幽然不明。

——“你的什麽朋友會在你加班的時候為你所在整個部門一起訂宵夜？”

——“我男朋友啊，肯定是看我加班太辛苦了，又不好意思只為我自己訂，就幹脆請所有人一起吃飯咯。”

——“……”

——“這有什麽不對？”

——“沒有男朋友。”這句話打得咬牙切齒。

——“哦，那就是追求者唄，這個人肯定想追我，嘖，看來這個追求者還挺大方哈，訂的什麽外賣啊？”

——“金宜軒。”

——“哇，真有錢，不錯不錯，哪裏有這種追求者，你給我介紹介紹？”

莫肅再也不回覆了。

他猛地握緊手機，臉色很沈，幽冷至極。

本來就板著的一張臉此刻籠罩上一層駭人黑氣，連他的五官都略有些模糊不辨……

“開會。”

在眾人正打算吃飯的時候，莫總經理冷不丁，語氣不善地開了口。

他一個命令，還有誰敢巴望著這金宜軒的外賣？

眾人只能在心裏與他們的美食告別。

就連公司高層都有些不太理解，小莫總雖說平日裏比較不近人情吧，但也不至於連這麽點時間都不給下屬，何況這會兒大家也確實都餓了，補充點能量，等會兒才好戰鬥啊不是麽！

畢竟現在對方的上線時間遙遙無期，他們只能等大洋彼岸那頭的人上班，再開始新一輪催促，對方現在是知道自己勝算較小，才會用這種無賴的方式……

可在場也無人能夠忤逆莫總經理的要求，加上他的眼神過於冰冷，顧碧又覺得，大家看著自己的眼神，哪裏是同情，分明是連她的後事都為她準備好了。

命運多舛啊……顧碧又一次長長嘆氣，也在心裏為自己宣告了死亡。

都這樣了，破罐子破摔吧，不掙紮了。

顧碧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抱著電腦前往會議室。

開了半小時會，對眾人來說，倒是收獲不小，顯然莫總經理對敵人的了解並不比他們少，甚至在金融領域的某些條款規則，比他們這些執業律師還理解透徹。

於是眾人又新找到了一些可行方法，接著就得到通知，雙方談判要延遲到對方的上午十一點進行。

行，等唄，就是可惜了金宜軒的外賣，估計都涼了……

外賣估計是吃不了，大家都有些遺憾，但這種時候也沒人敢去指責小莫總，畢竟人家也是為了工作——如果真是為了工作。

顧碧也覺得晚餐應該是不能吃了，冷掉的食物吃起來也沒了風味，她不由去思考應該怎樣處理這些食物。

畢竟這麽多東西，要是再加熱，還不知道得等到什麽時候去，有些菜品也並不適合再加熱後吃了。

但顧碧還沒來得及說，就看到外面的桌子上已經堆好了新的外賣。

而外賣包裝一看便是另一家龍城老字號五星餐廳出品，散發著香氣的食物立即勾起了眾人的饞蟲。

“哇！這又是誰請的宵夜，不會還是顧律吧？”

“我太餓了太餓了！”

“能不能先吃東西然後再聊啊各位......不過是誰這麽好心請客，一定得感謝這位勇士的大恩大德！”

在眾人看向顧碧的時候，她立即解釋：“不是我。”

真正請客的本人，莫老板，站了出來，沈聲道：“因為我的緣故耽誤了各位吃飯，現在，不用顧忌，吃好之後，準備戰鬥。”

小莫總很少說這樣鼓舞士氣的話，再加上有美食當前，眾人都不由認為平日裏讓人很是畏懼的莫總經理突然變得和藹可親了起來。

“那顧律的這些呢？”

顧碧主動說：“先別管啦，涼了也不好吃，別吃了。”

大家有些過意不去，但這會兒老板都請客了，他們也不能再繼續盯著顧碧點的這些食物不放，否則很容易讓小莫總認為，他們是瞧不上他請客的宵夜。

顧碧倒是沒覺得怎麽樣，雖然大家看起來好像有些莫名同情她。

“要不然等會兒有人想帶回家就帶回家吧，都還一口沒嘗呢就這麽扔掉也怪可惜的。”

顧碧說完之後，大家都欣然答應，這也是個好主意，至少沒有浪費食物，還能夠不浪漫顧碧的心意。

當然，顧碧自己是沒什麽心意就對了，只是有些對不起厲大小姐......五星酒店的外賣也的確味道絕佳，顧碧覺得大家一旦吃起來，也沒空再搭理和自己有關的金宜軒了。

顧碧看了看一直板著臉的莫肅，其他高層都還等在會議室呢，也沒打算出來給大家壓力，他倒好，就那麽靠著一張桌子，完全沒有打算離開的樣子。

而且......顧碧很快就發覺，小莫總靠著的......好像還是自己的桌子。顧碧不小心與他的視線對上，男人的眼神過於深沈，她只能帶著幾分慌亂地收回目光，然後想隨便找個地方坐著。

可惜，這個願望並未達成，此刻每個人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並沒有空餘的位置給她。

顧碧只能拿著自己手裏的海鮮焗飯，默默走回了自己的工位。

莫肅的強大壓迫感依舊存在，導致她只敢低著頭。

一直等到坐下了，顧碧才稍微收起了忐忑想法，她也確實餓了，這會兒還是吃飯比較重要，餓著肚子，等會兒還怎麽對付敵人？

雖說有莫肅在這裏盯著，吃飯也不是什麽太輕松的事兒，但好歹她還能不去在意莫肅，先吃自己的。

也因為莫肅還在，大家吃飯的時候異常安靜，也沒人敢插科打諢了，整個氣氛格外凝重，辦公室安靜到只剩下眾人的咀嚼聲......顧碧甚至覺得，這像是快要輸掉官司的前兆。

顧碧本來想就這麽埋頭苦吃，也要不了多久時間就能夠解決掉這頓晚餐了，可惜還沒有等到自己快速解決完，她無意中擡頭，又一次和莫肅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所有人都在吃飯，唯有小莫總孤零零站在那兒，明明那雙眼睛看著還是那樣沒有感情，冰冰冷冷，但顧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又是哪根筋搭錯了，小聲問：“莫總，您......不吃？”

顧碧這句話一出來，整個辦公室的氣氛又再次發生了巨大變化。

這下，大家可就不覺得顧律師只是令人心疼了，他們都覺得顧律師分明是在找死。

有誰敢來問莫總這樣的問題吶？本身莫肅在這裏便已經非常給人壓力，顧律師竟然還能來這麽一句，實在是......不怕死！

顧碧不用去猜也知道大家都在想什麽，但誰讓她已經抽風問了這個問題呢，接下來也只能夠先這麽著，將錯就錯。

不過最令人沒有想到的還是在詭異沈默之後，莫總經理竟然點了下頭，答應了......答應了？？這下大家的臉色就更詭異了。

莫肅坐在了顧碧的對面，好在這人也只是安靜吃飯，並沒有說話，大家的心情也逐漸變得冷靜了些，等所有人都解決完宵夜，又重新回歸到戰鬥狀態中，剛才吃飯這一個插曲，就這麽被拋在了腦後。

除了顧碧自己還在回憶。

唯有她知道，莫肅坐在她對面吃飯，即便不發一語，也是種讓人難以平靜的巨大震撼感……

這次的談判，持續了很久，淩晨三點，才終於結束。

不過有集團高層跟著一起熬夜，大家也覺得心裏稍微平衡了一些。

厲晚舟和盛雀歌都是第二天才知道，昨晚在顧碧的辦公室發生了什麽事情，厲晚舟知道自己的晚餐沒有履行應有目的時，咬牙切齒只說了一句話：“我要殺了他！”

盛雀歌安慰：“別生氣別生氣，再說了，你想殺了他，也得你有這個本事才行，你覺得你行？”

“那是不行的。”

厲晚舟在幾個人的聊天群裏，發了無數表情包瘋狂辱罵莫肅，最後還是夏藝突然冒出來提醒：“你們沒覺得有什麽地方很奇怪？”

“哪裏很奇怪了？”厲晚舟也缺根筋，完全沒察覺。

還是盛雀歌去提醒她：“你想想看，莫肅為什麽會那麽做？”

“我怎麽知道？”

盛雀歌罵她：“宗序喜歡你真是挺累的，你可真笨！”

“我哪兒笨了，只是我沒有想明白這中間的緣由和關聯。”

夏藝今天時間挺充足，耐心解釋：“莫肅作為一個老板，他和顧碧也沒什麽仇吧，為什麽要在那麽多同事面前讓顧碧下不來臺？你覺得這中間會不會有別的什麽原因？”

厲大小姐這才後知後覺：“好像是哈？”

回家時天都快亮了的顧碧這會兒剛醒過來，她窺屏一會兒，問：“所以你們覺得，是我不小心惹莫肅生氣了啊？可是為什麽呢，我也沒有做什麽吧……”

顧碧是怎麽都想不明白，莫肅為何要針對自己。

現在重新覆盤，顧碧也終於是敏銳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她也認為莫老板昨晚的表現很奇怪。

至於到底是何原因，顧碧就有些無法判斷了。

盛雀歌直覺那不是莫肅會做的事情，但是到底為什麽……

嗯，誰讓她這兒還有個可以隨時幫她問話的人呢？

不過因為有時差，盛雀歌也沒著急聯系賀予朝，她是打算等賀予朝先休息好了，再和他說這些事情。

豈料因為她聯系他比預想中晚了一些，某人的語氣聽起來就很不快了：“為什麽現在才找我？今天都去哪兒了？”

“哪兒都沒有去呀，這會兒還在事務所呢。”

“等會兒去哪兒？”

賀予朝又問。

“唔……去見我以前的大學教授，霍教授，我和你提起過的。”

對於法學界以及相關狀況並不算太了解的賀予朝，聽到霍教授三個字，只當對方是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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